就在昨日夜晚，齊木楠雄罕見地做了一個夢。

並不是由預知能力預見到的未來影像，也不是誤入了什麽災難現場，而是更加模糊暧昧的，就像他無意間發動心靈占蔔能力時，觸摸物體浮現的間斷記憶。

不是他自己的記憶。

那是屬於百裏奚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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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中飄浮的清塵在日光的折射下散發細碎的光芒，透過樹葉的罅隙，大片斑駁的淡綠色剪影映在白色的短袖校服上。嫩綠的抽長枝芽隨風搖曳出翩然的弧度，葉片的弧度伴隨著金色的光點微微擺動著，發出簌簌的聲響。

黑發的姑娘倚靠在樹幹邊，順滑的齊肩發沿著肩線落到身前，粉嫩紅潤的臉頰因為熟睡顯得更加柔軟，擺在腿上的漫畫書頁被風嘩啦嘩啦翻起數張。

“餵！”

有人在叫她。

少女掙紮著掀開眼皮，只能迷迷糊糊看見兩個逆著光的黑影。

“百裏你倒好啊，跑來這裏偷懶！”

黑發的女生怔怔地望著她們，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大腦還不是很清醒，眼神迷茫：“橙子？老玥？”

“我們在操場上累死累活地訓練，你這個主力卻溜了，太過分了！”

面對友人的控訴，少女就只是默默地撓撓頭，懶散地打了個哈欠，垮垮地側靠在樹幹上咧嘴傻笑道：“別介啊，反正到時候我把四百八百接力第一統統都給包了，不會有人抱怨的。”

棕色長卷發的女孩冷哼一聲，雙手環胸，鼓著臉頰不爽道：“切，我就說不用擔心她吧，這個沒良心的混蛋才不領情呢。”

“哎呀，別氣啦。”少女圓溜溜的黑色眼眸還依舊蒙著一層水霧，將醒未醒地揮揮手：“要不你們也睡會？我還有一杯可樂誰喝？”

“我的！”

“哼，它已經被打上橙家的標記了。”

“臥槽，幹什麽！”

“哈哈哈，當然是幹你。”

……

也許是午後的陽光太過美好，黑發黑瞳的女生有些不適地瞇了瞇眼睛，隨後垂下眼眸遮住過於刺目的光線，目光卻落在了草地上那被逆著的陰影勾勒出的三人，剪影溫馨親密地疊在一起。

反射出的明亮色澤甚至過於耀眼，她低頭望著自己的腳尖，隨後突然笑出聲。

“靠，百裏你搞沒搞錯啊，看見我被打還不快來幫忙？！”

“白癡。”

“你這個萬年老二！”

“矮橙！”

那種翹起唇邊有感而發的笑容，和未來很多次看見的都不一樣。少女的眼角彎彎，洋溢著顯而易見的幸福，同許多年以後那種清淺且柔和的笑意區分開來，稚嫩的嘴角拼命上揚，咧開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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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麽樣，要不要考慮一下？我覺得我們很合拍呢。”黑發的青年歪歪頭，清秀的面容帶著幾分危險的氣息，背對金紅色的夕陽，光芒自天空流瀉至發頂，他臉上的笑意愈發惡劣，“現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。”

暮色投在鐵絲網後，無數網格映在地面，配上血紅的晚霞，如同一片赤紅的落葉墜到鋪著黃塵的地上，斜陽之下的欄桿變成了暗紫色，好像雲海之中的礁石。

青年逆光而立，手中隨意地擺弄著一把銀閃閃的小刀，斜挑的唇角勾出一抹疑似看好戲般的邪笑。

“……隨便吧，我現在已經無所謂了。”少女抿抿幹澀的唇，半晌才從嗓子眼擠出一句話。

他聳聳肩，很是無趣地嘆氣：“所以說面對教你如何反抗的老師就是這種態度嗎，好歹也做點什麽實質性的事情嘛。”

“？”

“比如，把手裏那玩意兒給扔了？”

“……”

夕陽下沈，餘暉也漸漸消失了，夜幕鋪展開來。少女的眼睛深處也開始映出火團降落的幻影，漆黑的瞳孔驟然暗下來，她緩緩伸出手，露出獎章別針的一角，指尖動了動。

空氣都仿佛靜止了。

名為百裏奚的姑娘垂下眼眸，將臉埋在發絲的陰影中，一聲不吭地站在距離他兩步的位置上。

“怎麽了，舍不得？”

面對挑釁的話，少女也只是默默地側過臉，沒什麽表情。正值放學時間，僅剩零零散散的學生背著書包從校門口離開，教學樓之間鮮有人影。

而居高臨下地站在天臺邊緣，俯瞰所有的建築，路過的風會將身上的長袖校服吹得嘩啦作響，最後跌落在窄小的巷道中，整個學校被鍍上一層墨色。

一彎新月悄悄升起，在它的周圍，還有幾顆星星發出微弱的光亮，像是浮在太空上。高高的法國梧桐被昏暗的路燈照亮，在黑色的夜空裏鑲了一圈又一圈攫綠，幾只銀色的飛蛾圍繞在燈光四周。

黑發姑娘緩緩向前幾步，在男人愈來愈醒目的笑容中擡起手臂舉至頭頂，將一直攥在手心的東西死死捏緊，而後，猛地用力，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似的，狠狠地丟擲出去，穿過夜空畫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。

“哇唔，真厲害呢，不，該說真絕情嗎……總之恭喜百裏同學中二畢業，以及……”掛著好整以暇笑容的青年誇張地鼓著掌，他的笑意加深，眼中寫滿調笑的意味，“歡迎來到大人的世界。”

女生面無表情，唇角顫動，片刻後，她才微微擡起耷拉著的眼皮，瞪著死魚眼開口道：“大人你妹啊，奚哥很早就是社會人了，你個暗戀全人類的情報狂魔還是省省吧。”

“……等等，愛人類和暗戀全人類有很大區別的好嗎？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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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他常見的姿態，卻不是她常見的姿態。

她勇敢，幽默，善良，有趣，有點傻，可是很擅長照顧別人，料理也是。會換位思考，是個十分溫柔的人。

這是她刻意展現給外人看的，亦或者說，這是她努力催眠自己，說服自己想要成為的一類人。

她成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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赤司征十郎剛把《山音》從文學類別的27架第三排拿下來，它的封面上還貼著I27.46B3的編碼。只是標簽有些老化，上面的不幹膠翹起來，他輕輕用食指壓了下去。

圖書館裏安靜得可怕，每個人都躡手躡腳、鬼鬼祟祟地穿梭在層層書海之中，偶爾會有個別人的輕聲細語或者是微不足道的紙張摩擦聲。

突然一股灼熱的視線定格在他的背後，太過明顯，赤司收回放置在書本封面上的目光，慢慢旋過身，擡眼——

坐在窗邊的女生有些眼熟，十七八歲模樣，估計是大一的學生。他註意到她微張著嘴巴吃驚的樣子，不著痕跡地蹙起眉，有些略微的不解。

隨即，他看見了站在桌身另一側的粉發男生，這才肯定剛才的視線就是從這裏發出的。那名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不緊不慢地直視他，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，神色清冷，面無表情。

赤司征十郎緩緩垂下手臂，勾起一個禮貌的笑容，直直地走了過去。

距離縮短為不到十米時，他終於看見了被粉發男生的身形擋住的黑發姑娘，她此刻正趴在桌上歪著腦袋，雙眼緊閉，嬰兒肥的臉蛋被擠得鼓鼓的，右邊胳膊伸直，手指壓住了一本厚厚的書，身後披著一件大號的白色外套。

大約是睡著了。

註意到這一點後，赤司下意識地放慢步伐，整個人變得小心翼翼起來，他沖齊木點點頭，示意自己看見他了，並且算是一個禮節性的問候。

張昀目抽了抽嘴角，瞪著與友人平日同款的死魚眼，左邊看看右邊看看，一時找不到吐槽的方向。

#救命真人版修羅場

#翻車慘案

#我還是繼續睡覺吧

齊木楠雄沒多說什麽，只是淡淡掃了赤司一眼後便打算撤離，視線經由他手上的名著後稍稍一頓，停留的時間微長。

隨即兩人的目光交錯，默不作聲地擦肩而過，悄無聲息地結束了這場會面。

……

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口袋裏的手機，看了下時間，10：23。

從早晨睡到了現在，口幹舌燥，所以第二件事就是伸手去拿桌面上的花茶。

“這杯冷了，喝這個。”手裏被人不由分說地塞進一個紙杯，溫溫的。我下意識地接過來，舉著杯子抿了一口。

三秒後。

“赤，赤司？！”

我瞪大眼睛，下巴差點掉在桌上，手指顫顫巍巍地握住紙杯，差點把它丟出去。

紅發赤瞳的少年坐在對面，桌上攤開一本不薄不厚的書，黑色的手機放在一邊。他嘴角掛著柔和的笑意，亮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我：“嗯，早上好。”

我楞楞地轉向左邊，看著死魚眼的張昀目，呆滯地等待解釋。

“就是你睡覺的時候，來了兩個人，其中一個留下衣服紙袋走了，另一個沒走坐對面了。”

……這也太簡潔了一些？！

“還有百裏你睡了三小時，換了十七種姿勢，嚇跑了5個想坐在附近的人。”

究竟是什麽樣的姿勢能把其他人嚇跑啊餵！你這樣我很不安啊，下次都不敢在課堂上睡覺了混蛋！

“對了，赤司。”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，扭過頭盯著對面的男生，很是嚴肅地問他。

見我如此正經，少年於是也端正了自己的態度，擡起眼眸，纖長濃密的眼睫微微抖動，露出好看的赤色瞳仁，他的眼神中似乎還有幾分未被察覺的期待。

“你怎麽突然看起了《山音》？”

赤司征十郎聞言輕笑，原本就溫柔的表情變得更加儒雅溫順，他一笑起來整個人頓時變得閃閃發光，平日裏頗具城府、內斂自持且不驕不躁甚至心思縝密的模樣統統不見了。

“因為在意的人喜歡川端康成啊。”他如此說著，上揚的嘴角幅度剛剛好，聲音也是恰到好處的磁性，彎彎的眉梢則顯露了他這一刻的好心情。

我馬上偏過頭拒絕和他對視，並且死命用眼神暗示張昀目，讓她說點什麽。

“呃，百裏啊，剛剛你的齊木爸爸來了，還帶了東西，你身上的衣服也是他的。”棕發姑娘嘴角抽搐，立即轉移話題。

“什麽我的齊木爸爸，瞎說什麽大實話。”

“……臉呢？”

“在這呢。”

“我覺得你沒有，你只有prostate。”

“揍你了啊，不要逼我說出你是英語白癡這個驚天秘密！”

“……話說，你已經很大聲地喊出來了，而且還是在圖書館裏，對面的同學看我的表情都不對了。”

“我最痛恨這種人，理科學霸，英語一竅不通全靠蒙，偏偏狗屎運，逢蒙必對，一路綠燈，高考狀元，去買彩票吧你這個混蛋！”

“小聲一點啊擁有三個prostate的壯士！”

“閉嘴！你看赤司同學都被我們嚇壞了！他已經用很窒息的眼神盯著我了全都是你的錯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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